我是一个痛恨填鸭式教育的人。没经历过大城市如何培养一个小孩子,只能日复一日责骂我所受的小城市教育太绝对。“着急学习给其他人看”,就是我所总结的中国小城市的教育。
大城市是否就会好很多呢?那里的孩子成才率与发现自我的能力在我的想象中应该很高吧。实际上,我没有任何头绪。我心里是这么希望的。本科毕业后终于有机会离开四川前往更大的城市生活。我细心观察周围五湖四海来的人,听他们讲着截然不同埋藏在记忆里的童年、青年、成年经历。许久听完,很可惜,我还是没有看到,听到想要的声音。不同城市,不同家庭,很多人,经历各不相同,却还是能被统一的概括:那还是暗藏“先讨好别人,再希望未来讨好自己”的奔流。我只是担心,也不是担心,只是觉得,未来也没有能力再讨好自己了。这世界不缺别人,也不缺需要被人讨好的别人。
孩子作为被塑造者,来到这个世界。思想的形成几乎取决于长时间的家庭教育,遇到的社会环境。家庭教育,社会环境不该怪孩子。该怪这些孩子长大后,明明意识到了什么,还是不曾做出一点改变。
亲身经历。
今年冬天的一个下午,成都的一个算是大商圈的一楼,我在其中的书店,看夏目漱石的《心》。那本书快看完了,我很投入到故事的高潮,即主人公开始揭秘前辈隐藏在心中的秘密。书店里的这一片座位,从我中午来时就只有我一个人。这时店里来了两个妇女和两个上小学的孩子,两个孩子一男一女,女孩应该是姐姐。
我还是投入到自己的阅读中。她们嘟嘟囔囔地挑了一本书,围在了离我三个座位的距离。商圈里的书店,顾客本就复杂一些,孩子时不时的欢闹也很正常。我还是能够投入到掌心的世界。
“今天我来到了远大的书店,阅读了一本书,这本书是川端康成的《雪国》,讲述的故事是…”
我抬起头眼神瞥向左边,那个女孩坐姿端正,字正腔圆地说着学校培养的普通话,她的对面是其中一个妇女手持手机给她录像。
“你说慢一点嘛,这么快谁听的清。”坐在女孩左边,靠近我两个座位的位置上的妇女这么说。
“你不要在这里逼逼赖赖,逼逼赖赖!”,女孩语态转换的这么快,应该是她的妈妈吧。
摄像的妇女放下手机,应该是在点击删除。
“姐姐确实该说慢一点,感觉这样更好。”在摄像妇女身后是那个女孩的弟弟,他也开始出主意。
“哼,你不要说话。”女孩伸手打了她的妈妈一下。摄像妇女又拿起了手机。
“川端康成的《雪国》,这本书非常好看,给我的感受是…”,普通话。
“唉,后面是什么来着。搞忘了。”,四川话。
“哈哈,哎哟,你在干啥子哦。”她的妈妈笑起来。
“喊你不要讲话啊!嗯是的。”女孩气势汹汹,她们俩打闹起来。
弟弟翻着从其他书架找到的绘本,跟她们说这本书感觉好看。
“川断康城的《雪国》,带给我最大的感受是:…”这是她第三次说《雪国》的简介了。
事实上差不多完成第五次说《雪国》的简介后,摄像妇女才说了可以。其中的每一次间歇,女孩和她妈妈的争吵都很爆裂。录像时却很端庄。
女孩着急拿过手机检查。外放的声音让我听到了第六次《雪国》的简介。女孩的妈妈探过头:“让我看看,嗯,还阔以嘛。”
女孩和弟弟和他们的妈妈都笑了。桌上的《雪国》静静地躺在桌上。
女孩拿起了《雪国》,左翻翻,右翻翻。更多的时候是看着背部封面的介绍。
女孩若有其事的说:“这本书应该挺好看的,我之后好好看一下。”
实际上我忘了桌上躺着的书是《雪国》、还是《伊豆的舞女》。我只记得女孩在录像时字正腔圆地说:“川端康成的著作有《雪国》、《伊豆的舞女》…”
这就足够了。
这个书店今天已经倒闭了。